很多到过海南的游客并不知道，他们在海南省乘坐的旅游大巴车一直由“调度中心”垄断、支配，实行滚动发班。而日前，这一已运行了近4年的旅游车管理体制正式进入“死亡”程序。海南省交通部门表示，作为过渡性产物的旅游车调度中心今后将适时退出，全省市县际旅游车的调度方式由旅游车公司自行决定。

   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，此举得到海南旅游业界一致好评，同时再度引发了对旅游车垄断管理机制的反思。

    海口一家旅行社老总对记者说，“按照交通部门的说法，海南省旅游车调度中心颇有些功成身退的意思，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？可以这样说，这家中心当初就不该成立，而成立之后也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，现在退出完全是因为到了穷途末路！”

    因乱而生

    多年来，由于国内旅游市场的恶性竞争，海南旅游接待价格也越来越低。岛外组团社不断压低岛内旅行社的地接价，以至“零团费”、“负团费”的现象十分普遍。旅行社纷纷把经营风险转嫁给旅游车车主和导游。车主和导游为了能揽到业务，往往委曲求全，买团接待。导游先按人数给旅行社交上一笔订金带团，旅游车司机则先贴上油钱从车主手里接车出行。一路上，导游、司机联手，靠购物、加点、门票提成等手段从游客身上把钱一笔一笔“扒”回来“填坑”，否则就得认亏。这些做法对海南旅游形象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。

    为解决这一问题，由海南省交通厅主导，海南省旅游车协会发起，海南本地12家旅游汽车公司出资成立了海南省统一旅游汽车服务中心（下称“调度中心”），将全省所有旅游营运车辆纳入其麾下，实行“滚动发班”。

    2005年10月5日，调度中心正式挂牌。海南全省近2000辆旅游汽车将实施统一调度、统一结算模式。

    海南当地媒体报道，虽然这个中心的发起人是旅游车协会，但却由海南省交通厅组织专门的稽查人员，对不按规定统一调度、滚动发班和统一结算的旅游汽车经营者，处以5000元到1万元的罚款，并视其为“黑车”，逐出旅游市场。

    那么，“滚动发班”真的如有关方面所言，是根治“零团费”、“负团费”现象的一剂猛药吗？

    按下葫芦起来瓢

    事实是，自调度中心成立的那一天起，该旅游车管理模式就备受质疑，它所产生的问题也一一浮出水面。

    海南省旅行社协会会长房新海介绍，高度垄断的调度中心并未根治“零团费”、“负团费”问题，却给众多旅行社带来了巨大的经营压力和风险，从而也导致了旅游用车的不公平交易。旅行社花了高出市场价的钱租车，却得不到应有的服务。问题甚至严重影响到了各家旅行社的生存，旅游车司机向导游索要小费，有的索要不成便对导游进行报复。报复手段包括：不按规定停车、大热天不开空调、谎称车坏了把游客晾在路上、对导游进行人身攻击甚至大打出手等等。

    让众多旅行社恼火的远不止上述问题。

    海南省旅游局一名官员告诉记者，2005年前，参加“滚动发班”的旅游车辆尚有1840多辆，经过淘汰，参加滚动的车辆目前只有1600多辆。并且其中许多车辆已经老旧。今年春节期间，随着运力紧张，旅游车成为稀缺资源。不少车主为了获取暴利，以“报停”（即称车辆出现故障）为由，不参加滚动，而是在体制外运营。

    据透露，春节期间，调度中心每天有200辆~300辆车报停。并且该中心网站常常因为病毒而无法打开，旅行社作为客户根本无法得到车辆的真实信息。随之而来的是社会上黑市车辆大行其道。

    一边是大量的旅行团无法租到车辆，一边却是不断有人通过电话和短信高价向旅行社兜售旅游车辆。而这些车辆大多来自调度中心。担任过导游的刘玲曾深受旅游车之苦，她告诉记者，它们本应参加“滚动发班”的，如今却被逼到黑市来了。平时一部49座旅游车的租用报价是5000元~7000元，但春节时价格飙升到15000元左右。旅行社苦不堪言，因为这样的高额报价已经让旅行社毫无利润可言。

    导游、车主都喊苦

    业内人士王克东说，未实行“滚动发班”前，旅游车的车主们为了揽到生意，不得不向旅行社低三下四赔笑脸，但“滚动发班”让车主们的地位完全变了个样。他们把车租给司机，甚至不用贴上油费。司机为了保证自己不亏钱，首先得把油费挣回来。因此，一路上不断向导游施压要钱。

    王克东曾在一家大型旅行社工作多年，对旅游车的问题同样了如指掌。他说，按规定，一辆车一天的标准里程为250公里，在这个里程内不应加钱，超出这个数就得加收油费。但在实际旅途中，司机们并不遵守这个规定，他们强迫导游带领客人去那些给司机导游回扣高的购物点，如果导游不从，五花八门的刁难就在所难免。反之，如果游客提出要去某个不在计划内的景点，这时导游如果给的钱少了，司机往往会耍脾气。即使是顺路或相邻的两个景点，实际上并不增加里程，为了迫使导游给钱，司机也会设法刁难。

    一家旅行社的调度人员告诉记者，给司机红包，开始是导游对司机辛苦的体谅，如今却成了导游和旅行社的义务。每趟车都要给司机红包，而且一路上司机还会不断要挟和敲诈导游。当年是导游和司机共担风险接“填坑团”，如今是司机开“填坑车”，然后从导游和旅行社身上“扒”钱。

    这位调度人员透露，由于12家旅游汽车公司的车辆，实际上都是由个体车主的车辆挂靠组成的。公司实际是个空壳，靠收取挂靠车辆管理费维持生存，因此服务质量自然难以保证。导游有一肚子苦水，车主也有话说。

    一些车主和司机告诉媒体，调度中心刚成立之时，确实很有成效，他们也切实感受到了“滚动发班”带来的实惠。然而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部分车主和司机对调度中心也开始质疑。一位拥有两台旅游车的车主告诉记者，淡季滚动发班的旅游车每天只有一两百台，剩余上千台车闲置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如果是按照排序滚动发车，那么各辆同类型车的发车机会应该同等，但从调度中心的派车情况看，却不是如此。

    亦有车主称，虽然是统一实行滚动发班，但有的车可以整个月跑不停，而有的车却每月连两次团都出不了，只能停在家里晒太阳。甚至有车主指出，—些黑车就混迹于滚动发班的旅游车中，但因为调度中心本着“管不了事又不得罪人”的想法，睁只眼闭只眼。

    因乱而死？

    调度中心本是为解决海南旅游市场“零团费”、“负团费”等恶性竞争乱象而生的机构，却因自身的垄断特性和管理混乱引发了一系列问题，招致了旅行社、导游和游客的强烈指责以及旅游车车主的背叛，最终在不断投诉和新闻媒体的穷追猛打之下，成为短命的“过渡性怪胎”。

    5月7日，海南省交通厅在推进旅游客运公司化经营座谈会上表示，随着海南旅游客运公司化改造的推进，海南省将改革旅游车调度方式，作为过渡性产物的海南省旅游车调度中心今后将适时退出，全省市县际旅游车的调度方式由旅游车公司自行决定。

    从目前情况看，调度中心的退出已经只是时间问题，此后，政府管理部门会有什么新的体制或管理方案，尚不得而知。